夏夏夏夏凝

Chapter.18 封印

八百的话语打断了博雅和晴明的对话，也令在场所有人神色一凛，博雅更添三分谨慎。八百转过身，美丽的眼中尽是锐利的锋芒。她的目光从所有人脸上划过，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气势：“众位有些是第二次直面伪神，有些是第一次，但无论是谁，请都要保持警惕，危险无处不在。”

“是。”

阴阳师们齐声应道，各自在手中结下法印，做出备战的姿势。

这一幕有些熟悉，但这次博雅也万万不敢掉以轻心。博雅和晴明两人相握的手分开，各自握紧了自己的武器。众人最后对视了一眼，从彼此的目光中都读到了信任与坚定，然后八百重新面向祭坛的方向，大家依次进入。

这里的布置与博雅先前所入幻境一般无二，残破染血的断柱在诉说着这里曾有的辉煌，鼻尖缭绕不去的血腥味则时刻揭示着这里曾有的残暴场面。

那条巨蛇依旧盘桓在祭坛中央的石柱上，周身缠绕的锁链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巨蛇的鳞片。它听见来者的脚步声，将头转了过来，这样的动作引得他身上的锁链又断裂了几根，掉在地上随后化为灰烬。

巨蛇的信子来回吐出，发出“嘶嘶”的声音，金黄色的瞳孔又一次牢牢地锁定了博雅：“真遗憾，博雅。”

博雅默不作声，却没有再像前一次一样露怯，而是直直地迎上巨蛇的眼睛，分毫不肯退让。

巨蛇反而发出了愉悦地低笑：“看来我要收回前言了，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。”

随后，他的声音骤然阴冷下去：“但你们还没有那个本事能再从这里走出去！”

巨蛇发出难听的桀桀怪笑，而后仰起头颅蓄力，朝地面的众人喷出一口浓烈的瘴气。随着瘴气而来的是更多由怨气所化的黑蛇，从四面八方向聚集在一起的阴阳师们奔袭而来，瞬间便将众人淹没。

“净化！”

无需晴明的指挥，阴阳师们已经自动结起了净化的阵法，立刻出现了一个洁净的空间。八百、博雅和晴明各自执着武器，努力清除着包围着众人的黑雾。

“这样不行！”博雅说道：“我们现在甚至都看不到伪神了！”

八百举起法杖，指挥道：“我们一起将这个包围圈打通，让博雅和晴明出去！”

“好！”

众位阴阳师转换结阵手势，灵力随着八百的一起被送出，硬生生从攻势猛烈的怨气黑雾中打通一条道路。

“博雅，晴明，快！”

八百蹙着眉头催促两人，博雅与晴明对视一眼，两人似离弦之箭一般从这个不大的通道口冲了出去。很快那个通路便又闭合上了，只能从八百指挥的声音听出来他们仍然在奋力搏斗。很快他们便无法再担心别人，因为他们一出来便撞上了巨蛇的正面攻击。

巨蛇的一声嘶吼，一道强烈的攻击便朝着两人正面而来。二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，被撞向两个方向，滚落在地。

晴明迅速站起，大喊了一声“博雅”，随后便被出现的黑影怪物缠住，无法分心。

博雅咳嗽两声，弹跳而起，却见巨蛇巨大的头颅凑近他，蛇信几乎要贴上博雅的脸，博雅甚至觉得自己能看清巨蛇的利齿间残留的血肉一般。博雅嫌恶地就地一滚离开巨蛇的头颅，而后直立身姿，用力拉开手中的弓，直指巨蛇的头颅。

“你不会以为，这真的能伤到我吧。”巨蛇怪笑一声。

博雅皱着眉头，蕴含着全力一击的红色灵力破风而来，却当真只在巨蛇厚重的鳞片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。

巨蛇嗤笑：“我说过了，你比晴明差得太多，我确实想不明白祂怎么选了你。”

“那你等着瞧吧吧！”博雅挡下巨蛇的一击，又拉紧弓弦对巨蛇连续攻击，却都显得有些不痛不痒，最多也就使巨蛇偏了偏头。博雅皱眉，发现仅凭自己的力量似乎确实无法伤害到伪神，他还需要和晴明一起。

“想要求助晴明？”伪神巨大的竖瞳紧紧盯着博雅的身影，不怀好意地说道：“他自身难保，恐怕难以对你施以援手吧。”

博雅不想与伪神对话，躲闪过伪神逗弄似的攻击，想要冲破伪神对他的封锁去帮助晴明。但伪神哪里会如他所愿，用更加密不透风的攻击让博雅找不到任何可以突破的破绽。

“你到底想要做什么！”博雅气喘吁吁，心中在思考着有没有别的突破方法，否则战线拉得越长，体力消耗越大对他越不利。

“表情真棒。”伪神的目光从博雅的脸上仔仔细细地扫视过，话语中听得到一丝玩味的欣赏：“这种不甘、倔强和愤怒，最终化为绝望的话，一定会非常有意思吧……”

“你做梦！”博雅吐出一口血气，怒斥道。

“你猜，没有了你和晴明的监视，八百比丘尼现在在做什么呢？”伪神慢条斯理地说，眼见博雅瞳孔猛地一缩，继续说道：“很久没听到他们净化的声音了吧？”

博雅心中吊起十二分的警惕，竖起了耳朵，却当真听不见阴阳师们念咒净化的声音了。他知道这一定又是伪神用来挑拨离间的诡计，没有接伪神的话茬，面上只闪过几不可察的犹豫，便再次归为坚定。

博雅再次拉开弓弦，对准了伪神：“我不会再被动摇了，没人告诉过你同样的招数不要用第二次吗？”

语毕，博雅一箭射出，红色的灵力如迅风一般深深扎入巨蛇的眼睛，令他痛苦地嘶嚎一声，巨大的头颅在空中甩了两圈又撞上石柱，锁链又簌簌地往下掉了许多，激起巨大的尘土。博雅面色一喜，原来巨蛇身上的鳞片虽然坚硬强悍无法击破，但眼睛竟然是唯一暴露的弱点。那么只要继续攻击眼睛，不仅可以损坏伪神的视力，自己也能够脱身了。

可伪神像是被这一击给彻底激怒了。

伪神原本像是猫逗弄着被抓住的老鼠那样逗弄着博雅，只想慢慢折磨他将他力气耗尽后再尽情地吸食他身上的绝望气息，但真的被博雅伤到后，伪神却失去了继续玩弄他们的兴趣，转而想要一举毁灭眼前这些不自量力的蝼蚁们。

巨蛇仰首尖啸，巨大的能量摧毁着周边残存的石柱，原本残破不堪的祭坛便被损坏地更加彻底。博雅在剧烈的风中几乎无法直立，用弓矗在自己身前，筑起一个守护结界，才稳住了身形。

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掀翻在地，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对于博雅而言毁天灭地的威压，和越发凌厉的攻势。博雅捂着灼痛的胸口，招架着巨蛇的攻击，一边还要分心去看晴明的情况。这一看，他差点尖叫起来。

原先晴明一个人与黑蛇和黑影怪物缠斗多时，已是分身乏术，而此时伪神的攻击竟是分为了两部分，更多的致命打击冲着晴明去了。这好像就是伪神的目的，重伤博雅，让他再一次亲眼看见自己的挚友凄惨死状，然后再在悔恨的痛苦中死去。

“晴明！不——！”

博雅疾呼，终于慌了神。幻境中晴明染血的脸似乎又出现在了博雅的面前，好像片刻之后，那样的场景便会重新上演。博雅心神剧震，只恨自己没有更加强大，不能为晴明挡下这一次的攻击。

 “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，这滋味不错吧。”巨蛇呲着獠牙，似乎在享受博雅这一刻的绝望和痛苦：“这是你们激怒我应得的。”

一时失神之下，博雅被巨蛇击飞，随后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住，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。他一只手撑起自己的身体，向晴明的方向看去。

晴明听到博雅的大声呼唤，还未来得及对其做出什么反应，天崩地裂般的攻势已至眼前。

须臾之间，便再也看不到晴明的身影了。

博雅悲鸣一声，仍怀着期待望向晴明所在之处。

轰塌的巨响过后，一只素白的手出现在了眼前，另一只手执着纸扇横放于胸前，随后是一个红色灵力形成的结界缓缓破碎，晴明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。不仅伪神的蓄力一击没有奏效，就连原本围攻他的那些怪物也都被弹开，重伤落地。

“怎么可能！”

伪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，似乎没能想到有人能从他的全力攻击之中逃脱。

见博雅眼周通红眼含悲戚，晴明缓缓站直身体冲他微微点了点头，然后趁着伪神尚未从错愕中脱离出来的时刻，用阴阳术径直攻击了伪神：“来我这里，博雅！”

虽然伪神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迅速采取了行动想要封锁两人的行动，但博雅还是机敏地抓住了伪神这短暂的破绽，与晴明默契配合冲出重围，成功与晴明汇合。

“你没事吗？”若不是时间不够，博雅真想上上下下好好看看晴明有没有哪里受伤、是不是真的完好无损，但在眼前这危急情况下，博雅只能先口头询问一下。

晴明衣摆有些破损，身上有抓痕，血迹渗了出来，看起来在与怪物的纠缠中受了些不大的伤，但他依然风姿不减，目光沉静。他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说道：“是你保护了我，放心我没事。”

两人合力抵挡了伪神的一次攻击。

博雅松了一口气，两人的目光重新回到巨蛇的身上。博雅轻声问：“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？”

晴明迅速说道：“援助八百，我来拖住他。”

“好！”

博雅立刻调转方向，在晴明的掩护下奔向八百比丘尼等人的方向。一从伪神的围困中脱离出来，博雅就听见了八百比丘尼他们从未停歇过的净化声，心中更加明了先前是伪神使的手段。要依靠这样的无耻计谋来取胜，看来伪神也不过如此。博雅心中对伪神越发鄙夷，也越发坚定了能够战胜伪神的决心。

八百比丘尼与众位阴阳师一起，已经将残存的怨气净化大半，现在有了博雅的加入更是如虎添翼，很快也脱离了战斗。众人面有疲惫，但都很快做好了进入决战的准备。

“八百，我们该怎么帮忙？”博雅望着跃至空中与巨蛇斗得难分难解的晴明，转头问道。

“你信任我吗？”八百见他垂询自己，有些意外。

博雅点点头：“我完全信任你，信任在这里的所有阴阳师，正如我信任晴明那般。所以，八百，告诉我，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？”

八百挥舞法杖，指挥着身后的阴阳师：“拖住伪神的进攻，让晴明来主导封印。博雅，我们一起将灵力注入封印的符咒中！”

“明白了！”

众人一起答应道，然后分散开来各司其职，十几人双指并拢收于前胸，口中念着咒语，无形的力量汇聚成数道气柱，将伪神的动作封锁住。伪神攻击的幅度和频率为之一滞，但他显然更加愤怒了，骤然发力，险些让他挣脱了阴阳师们的束缚，也因此让掣肘他的阴阳师们面色苍白，甚至有人立刻吐出了一口血。

“别管我们，八百大人，博雅大人，请务必要将他封印！”

混乱中有人这样大声喊着。

博雅眼眶微热。他受了些内伤，呼吸都带着血气，但此时众人一心，他胸中一时豪情激荡，连疼痛也顾不得便一跃而起，同晴明配合战斗。

晴明双指捏符置于身前，另一只手在空中画出一个五芒星阵，将符咒置于其中：“就是现在，博雅，八百！”

听闻此言，博雅毫不犹豫地在空中转身，将全身所有的灵力全部灌注弦上，将其凝为箭矢朝着五芒星阵射去。后方的八百比丘尼法杖浮于空中，蕴含着星辰之力的灵力通过法杖汇入五芒星阵，最后是晴明自己丰沛的力量汇入其中，五芒星阵霎时光芒大震，无限的力量盈盈流转其中。

“急急如律令！”

晴明念出最后一句咒语，五芒星阵与符咒化作一条巨型的锁链，在原本已经松动的封印外一圈又一圈地缠绕上去，深深地勒进了巨蛇坚固的鳞片之中，最后将其死死绑缚在石柱之上。就连之前已经可以活动了的头颅，也被牢牢地禁锢。

“安倍晴明、八百比丘尼、源博雅……”

伪神艰难地开口，阴毒的声音一个个将面前仇人的名字喊出，似乎是想将最恶毒的诅咒施加在几人身上。

其余阴阳师脸色有些微妙，顾及到伪神终究是神，似乎觉得这是个不好的预兆。但博雅并没有这样的顾虑，他喘着粗气站起来，终于嘲笑了起来：“连封印松动的时候你都没能要了我们的命，现在的你又能做什么？”

晴明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，拍了拍博雅的肩膀，轻松地说道：“我们走吧。”

说完，他当真一马当先，从祭坛中走了出去。博雅和八百自然是紧随其后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，互相搀扶着跟在后面走了出去。

在即将离开祭坛的最后时刻，所有人都听见了伪神的声音：“如果不封印我，你们还有一线生机。现在么，哈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
晴明脚步一顿，最终在伪神的狂笑声中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